陈旭接到电话时还在吃饭，下午四点，在开了空调的小店里，四周是零零散散的食客，聊着各自的见闻与生活，偶然会有突兀的惊呼，然后在刻意的嘘声里降下去。面前有一堵布满水雾爬行痕迹的玻璃，隔开了他与雾气蒸腾的厨房。

牛肉面搁在擦拭几遍也看得出油腥的桌子上，他右手拿筷，左手拿手机，咬着韧性筋道的牛肉片，舌头和牙齿忙碌着，因此吐字就显得含糊。

陈太太从被电子修整过的声音里听到他不亦乐乎的咀嚼声，破口大骂：“吃吃吃，就知道吃！我跟你说话就当耳旁风啦？跟你讲过多少次，要按时吃饭，你都当我在放屁哦？等回头住进医院里，别伸手跟我拿医药费！”

那声音太大，陈旭有些心虚，赶着趟儿嚼了最后两下，把已经软烂的牛肉片咽下去，然后摸着音量键按了四下，估摸着没人能听见了，才把四处飘荡的视线移回红汤白面绿葱花的碗里。

陈太太骂完了一串不带重复的，陈旭抓紧她喝水润嗓子的空档，把话题给扯了回去，“那你那个小侄子什么时候来啊，我那间房就没住过人，你也骂过没地方下脚。”

他趁机吸溜了一口米粉，第一回没法细细品尝绵弹的口感，囫囵吞下去，几乎没出什么声，后又眯着眼，嘴角往上翘，即使对方看不见也摆出副讨好的表情，“要不您就给我拨个款，让我找个阿姨来清理清理，我自己说无所谓，但总不能怠慢了人家，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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